第146章 别有用心

        刘瑾托着下巴,面无表情地看着堂下的丁寿与梅金书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日听了梅金书细说这位女医身世,丁寿才知道朱祁镇驾崩时谈允贤也才三岁,朱祁钰死的时候她都没出生,三人间别说搞出什么狗血事儿来,这二位她连见都没见过,丁二表示,他再一次被国产古装剧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丁二爷既然受人之托,就要忠人之事,得空便带了梅金书来面见刘瑾,谁知说了托付之事后刘瑾不发一言,让他心里直犯嘀咕。

        半晌,刘瑾终于开口:“梅大先生请暂避,咱家有事与寿哥儿细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待梅金书退下,刘瑾勾勾手指,让丁寿近前,轻声道:“你是猪脑子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?”丁寿错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可是觉得与皇上的关系亲近到可以不顾先皇崩殂的地步了?如今朝廷内外有多少人瞪大了眼睛寻我们的错处,要不是有皇上这份信重咱家早就死无葬身之地,你却要把这份情分毁掉,可是嫌咱家命长?”刘瑾盯着丁寿冷声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公公,属下没想那么多,只是觉得这是小事一件,对您不过举手之劳,才敢应承下来。”丁寿心中忐忑,要是刘瑾这棵大树倒了,他们东厂这些猢狲日子绝不好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君不密则失臣,臣不密则失身,几事不密则害成。虽是小事,可被有心人操持,难保不会成为大祸。朝堂之上处处凶险,咱家每进一步都如履薄冰,才有了今天,断不会授人以柄。”刘瑾阴测测地说道,随即冷笑一声:“何况,宫里想让咱家死的人绝不比宫外少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属下这就把那个李言闻赶走,断了他的念想。”丁寿转身就往外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回来。”刘瑾喝止道:“你已经应了人家,若是出尔反尔将来谁还托庇于你,无端砸了我东厂的招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怎么办?”丁寿两手一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个叫李……李什么来着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李言闻,太医院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吏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小子说的也有道理,这套医书若刊行于世,确是有利民生,不过……”刘瑾狡黠一笑:“不过却不能是刘文泰领衔编纂的,让姓李的那小子重新校对增补,事后换个名字刊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也行?

        说实话,丁寿对那位治死了两个皇帝的刘文泰所编纂的医书心中也是没底,不由问道:“若是发现错漏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更好,再给那死鬼添个罪名,灭了他满门。”刘瑾满不在乎道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太监这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让丁寿脊背发凉,硬着头皮道谢:“属下无状,劳公公费心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知道就好,你那女娃儿徒弟怎么样了,怎么没带她来见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小丫头这几日跟着罗公公学厨艺。”丁寿笑着应承,又想起一事,笑道:“罗公公倒也有趣,堂堂尚膳监掌印,那日在蓬莱客栈还说笑他常食人肉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丁寿自觉有趣,却不见回应,细端详刘瑾吊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难道……”丁寿笑容有些发僵。

        刘瑾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敢情罗胖子还真是个食人狂魔,丁寿还以为那胖子是故作神秘,大言欺哄,这宫里面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,他会不会一时兴起把长今给吃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小丫头不会有事,”刘瑾似乎看穿了丁寿心思:“罗祥原本是个菜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菜人?”这个词语丁寿听着新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所谓菜人,就是用来做菜的人。”刘瑾慢条斯理道。

        丁寿明了,自古以来逢大饥之年易子而食的事并不少见,五胡乱华之时视汉人为两脚羊,明朝晚期北方大旱,人肉更被明码标价,可现在不是明末啊,大明预备仓尚有余粮,江南也没有东林复社那帮杂碎带领的同善会带头抗税,无论以工代赈还是钱粮救济,都有余力,怎么就出了菜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罗祥幼时便和妹妹被卖给大户人家做了菜人,”刘瑾看出丁寿心中疑惑,继续道:“奇怪么?穷人饿极了吃人,有钱人山珍海味吃腻了,也想尝尝人肉的滋味,罗祥命大,那人家觉得女孩儿肉嫩,先吃了他妹妹,他磨断了绳索,趁夜逃了出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后来呢?”只为口腹之欲而食人,丁寿只觉人性之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罗祥再出现时学了一身功夫,将那豪强的家人做了满满一桌子菜,逼着那人一口口吃掉,最后他再把那家伙连皮带骨吃个干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罗公公怎么进的宫?”这报复手段也够暗黑的,丁寿心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刘瑾振了振衣袖,接着道:“那户人家也是当地一霸,上交官府,下结江湖,黑白两道都欲拿他,说是为民除害,可惜,大都成了他的盘中餐,人厨子之名,恶声昭彰,他无处可去,就进了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宫中贵人就不忌讳?”丁寿纳闷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刘瑾悠悠道:“宫里面的人,谁还没有点辛酸过往。何况罗祥厨艺精湛,皇上就离不开他做的甜食,自没人不识趣地翻那些旧账。不过么……”刘瑾揶揄地看着丁寿:“常有得罪罗祥的人莫名其妙地失踪,尸骨不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瑾很是满意丁寿睁大眼睛惊恐的样子,“去把梅金书唤进来,咱家找他有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看着丁寿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,刘瑾笑得很开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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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学生拜见公公。”梅金书恭敬行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梅大先生,咱家最近身体不适,请您给看看。”刘瑾招呼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学生斗胆,请为公公把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瑾伸出手腕,由着梅金书切脉,仿佛不经意道:“常听梅大先生称呼寿哥儿世叔,不知梅丁两家是怎生的世交?”

        梅金书双目微闭,手指感受着刘瑾脉络,恭敬道:“具体情由学生也知之不详,只是谨遵父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瑾轻哦一声,“不知梅老先生现在何处,咱家也好当面请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家父身染沉疴,闭关静修,久不见外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梅老先生神医之名享誉杏林,竟然也会染病?”刘瑾眼皮微擡,扫了梅金书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能医者多不能自医。”梅金书神色不变,收回手指,抱拳道:“公公脉象平和有力,不像有疾在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瑾将手腕缩回袍袖之内,缓缓道:“许是梅大先生学艺不精,还是请梅老先生入京诊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……”梅金书面露难色,“家父脾气古怪,怕是不能应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冲着寿哥儿的面子,咱家相信老先生会来的。”刘瑾嘿嘿一笑,胸有成竹。